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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然而

壮、兵甲威武,心中难免高兴,也不允李新加餐,就在军营中与府兵共进午餐,虽然饭食粗糙,但吃起来可口。营防驻地设在阴山脉中,野牲颇多,军里又伺着牛羊,所以肉食管够,比在隆圣州时的伙食强了许多。

酒被李新列为了军中忌物,垦训期间不得饮用。韩可孤遵从纪律,不肯以身破法。年轻的兵士们大多都是苦出身,所求不多,乱世里能吃得饱、睡得暖就是好生活了,又长期受到李新的思想熏陶,对韩可孤感激不尽,忠心不移,所以一顿饭吃到尽欢而散。

兴致冲冲回衙,与李长风不停口夸赞李新能力出众。正行到河槽的路口地方,看见刺史台所辖的几个法曹差役押解着一名汉子往本衙那边行走。

自从韩可孤行驻云内州,由于最初萧理一力主张,一般捉拿审处案犯的差事都是由府兵办理,法曹基本上没有任务。及到耶律奉接任,也是图个省心,便延续着不曾改变。此刻见他们行使起权力,韩可孤不觉多看几眼。

忽然又从街角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妇人,生得很不起眼儿,看穿着是个贫寒的家境。追到那个带着枷的汉子身后,由于扑抓得急,一跤跌了下去,就势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喊道:“官人,我跟你一起去!”说的是一口本地官话,用“入声韵”和“入声调”,鼻化韵尾,韩可孤勉强才能够听得懂。

妇人的哭声悲戚,引得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看。

后面又跟着追上来几个伙计打扮的青壮男子,用力扯住妇人的祆袖往起拖,只那妇人仍然死死抱住不肯放手。

带枷的汉子也流得满脸泪水,说道:“婆姨娘,你多多保重,待咱手头松泛些时,就来接你???????”

终究还是男人的力大,又人多,很快便把那名哭喊得哑了嗓子的妇人拖了开来,差役大声吆喝谩骂,赶着汉子继续向前走。

韩可孤见那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赤红脸膛,身长体壮,足足比自己高出有半个头还多,尤其一双环眼格外有神,落腮的胡须蓬蓬乍乍端的威风。

好一条大汉!韩可孤虽然不如李长风粗通相术,但也知道相由心生,见此人长得身材伟岸,相貌整齐,若是脸色再黑些,活脱脱就又是一个何子冲在世。他心中暗叹,不知犯的是什么案子,但看戴的十五斤轻刑枷锁,想来罪行不是很大。

虽然没有带随员,韩可孤和李长风都是布衣打扮,但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又久在官场,从气势上就与众不同,两个人站在一干看客闲人中间尤如鹤立与鸡群,极为突出好辨。韩可孤名气大,在两衙行走的大小卒吏都认得,此时被差役们发现,一眼就看了出来,赶忙上前问候,不敢有丝毫失礼。

听到差役称呼韩大人,那锁枷的高大汉子连忙扯开了喉咙喊:“你就是韩大人?请大人救我!”

这一嚷把押解他的差役吓得够呛,按着官例,若是上官当街受了惊扰可是罪过不轻,他们都要负连带责任呢!赶紧用手中的水火棍子敲打,呼喝着让汉子赶紧闭嘴。

韩可孤一愣,感觉很意外。伸手止住差役的打击,问道:“你识得我么?是犯了何事要我救你?”

“新进城的韩老大人谁个不知?咱家唤做戚豹,自幼习过武艺,弓马娴熟,愿意投到大人帐下,日后南征北战,杀场拚命绝不含糊。”

此人的口气不小,现在韩可孤的军府初创,正是急需招揽人才的时候,不妨带回去自己的衙门细细讯问,李长风起意,便既时做个建议。韩可孤一笑,他对差役道:“尔等将他押送到石拐地衙门,我要仔细讯问。”

正文第一百一十二节

更新时间:3-284:07:20本章字数:2194

<时任云内州法曹参军事萧力是耶律奉赴任后提拔的吏员,为人刻薄尖酸。石拐地衙门是韩可孤的执政之所,和他两地办公。差役面露难色地向韩大人回禀:“这名犯人是法曹大人亲点的,若是送去石拐地,怕萧大人怪罪下来,小的们吃罪不起!”虽然韩可孤官阶高出许多,但县官不如现管,差役们很有顾虑。

“不打紧,你等只说是我强行将人扣下来就是。”韩可孤的级别在云内最高,虽然分工上主抓军事,但处理州政民事也不算逾越权限,所以很不以为然。

见到韩可孤有些收容自已的意思,戚豹急忙又求:“韩大人开恩,这个妇人是小人家里头的婆姨,请允她再在客栈住上几日,待某与她话过别后,再行让人带走。”

虽然还不曾确定这汉子所犯的是何案事,能有多大的本领,但即然起了招揽之意,韩可孤便不吝啬,即刻分配一名差役把呼延豹的女人找附近驿馆住进去,命令其他人不得打搅。李长风最能体会韩大人的心意,遂吩咐一应花费都算到本衙帐上,待日后一并清算。驿馆属于公办,是供传递书、客员来往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的地方,每日开销无多,却让戚豹夫妇感恩戴德,妇人激动得跪下来磕头如捣蒜。

回到府中,详细问过之后,原来这汉子本州人士,自幼便父母双亡,是个苦命的孩子,帮人放牧牛羊,又有百家饭帮衬着才能勉强果腹活了下来。到十四、五岁年纪,由于发育得快,饭量又大得出奇,常常三、五个壮劳力的食物到了他那里只能将就个半饱。乡里人朴实,见他饥一顿饱一顿的可怜,自己又没有多余的食物周济,便托人介绍他到昆都仑召庙里做个不受具足戒的小沙弥,为和尚们劈柴担水做些杂务,混一口饱饭吃。

呼延礼是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部下,以准阳战役生擒金国大将叶赫贝勒而因功累升防御使的呼延通的后人。只因为呼延通

一介勇夫,脾气暴躁,不满韩世忠在部将家宴上索**女陪寝,欲杀之而不成,反而到后来屡被构陷,直至不堪忍受投了运河自杀。家人为了避祸,抛家舍业最后辗转流落到北地。呼延礼虽然从小便做了和尚,但家传的武艺并不曾失落,精通刀枪剑戟的手段,尤其擅使一对水磨八棱钢鞭,舞起来水泼不进,着实了得。

戚豹每日早起做活,无分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总能见呼延礼舞刀弄枪练习手艺。少年人本性好动,看得时间久了便生出来兴趣,常常央他教习。那时候戚豹年青不惜力,干起活来勤快麻利,虽然性格有些粗鲁莽撞,但为人刚硬直爽,很得庙里的和尚们喜欢,所以呼延礼便答应他得空闲时候教些马上步下功夫。

戚豹虽然不识字,但悟性最好,所有套路一经点拔就能很快上手,又是从小吃惯了苦的,最不怕辛劳,下了狠功夫习练,没出三五年光景,便成了庙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连呼延礼都赞叹他是个武学奇才。

一边干活,一边练功,能吃饱能睡好,本来过得安稳,奈何好景不长,在二十岁那年,戚豹一时没能搂住火爆脾气,因为一件小事与寺里的的师兄弟发生口角,一怒之下动起手来。普通人怎禁得住他这双打沙袋练出来的拳头,只几下就把对方捶得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练武之人最忌好勇斗狠、持强凌弱,老和尚呼延礼大怒,报了主持后按寺规将戚豹捆绑起来,重责五十法棍以儆效尤。戚豹自觉失了脸面,在庙中无颜立足,待刑伤好一些便趁着夜色来到师傅门前,实实在在扣三个响头后,收拾行李下山而去。

一路行走,因为所有的钱财不多,不久便捉襟见肘。没了钱购买吃食,戚豹也不辨方向,只一路随意游荡,沿途捕猎,到这时地步这几年所练的武艺功夫就派上了用场,闪转腾挪,棒打脚踢,寻常的野物都能一击毙命,倒也挨不得饿,只是久不吃粮食菜蔬很是馋得慌。又辗转走了几日,遇到灵武郡募兵,戚豹便不顾师傅呼延礼教导的好铁不打钉,好人不当兵的理论,决然投到军中,思想着用自己这身百练出来的武艺奔个前程。

虽然父母早已经双亡,家里面没有了至近的人,但乡亲们对他是极好的,戚豹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在军队中谋个一官半职,不但光宗耀祖,更加有机会报答他们。

然而,想法总是与现实相差甚远。几年过去,东奔西走的仗打了不少,却在身份上没有一丝上进。在一个已经腐朽到了极点的军队中,一个无依无靠的外族丁子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久而久之,戚豹的这份雄心大志便就被消磨得少了许多。

正在心灰意冷之时,西北路又起战事,耶律大石征调灵武郡兵出击。戚豹正在此列,这一次却是遇到了贵人,郡守蒋老嵚看到他在校场训练时身手敏捷,一试之下居然武艺出众,几十人不是对手,又生得仪表堂堂。时辽人尊习汉礼,相信“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前唐时期选拔官吏就有“身言书判”的标准。蒋老嵚也不例外,他信奉心为相之枢纽,看相如看心的道理。便破格提拔戚豹做了亲兵。

怀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树终于发新芽儿的兴奋心情,戚豹以为自己从此能够跟随蒋老嵚一飞冲天,从此摆脱掉悲惨炮灰的汉军贱兵身份。然而时运这个东西缥缈无常,刚刚才见到了老天爷赏赐的甜枣影子,就又一个钵大的巴掌拍下来,让人无所适从。造化真真弄人,一战之后,戚豹虽然勇猛,但缺乏战场经验,不知道保护自己,身负了很重的伤。见到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蒋老嵚随意赏下几贯碎钞,打发他到百姓家中将养,不久就带着大队人马归还了本部。

正文第一百一十四节

更新时间:3-284:07:22本章字数:2127

<听罢这一段叙述,按照韩可孤以往的性情,最是瞧不上这种人。连自己至亲至近的人都肯换钱的愚鲁之辈,人着实不济,日后受到利益驱使难免会忘恩负义、卖主求荣。

但经过这几年的战争历练,韩可孤原本嫉恶如仇的的性情在潜移默化中已经产生了些微的转变。

乱世之中人唯具才,便可一用,戚豹也是着实可叹,空负着一身好本领,却命运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乐羊食子,吴起杀妻,都是英雄走到末路,也难怪他会做出这等丧天良的勾当。

现在军府广建,只有关冲、李新几个人能够腾出手来教习团兵,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暂且不去理会他人如何,只看本事!韩可孤吩咐亲兵卸下戚豹项间的枷锁,知道他一宿不眠,至今也未曾用过饭食,又着令厨下制了一餐丰盛的酒食赏了,待后令他当面演练几路拳脚枪棒功夫过眼。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能否接得住只看自己的手段了。戚豹大喜过望,如何肯轻易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将上衣褪下来,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块,在韩大人面前使出浑身解数,打出久练的长拳。

这一路拳术是呼延礼所授,据说出自老和尚的家传,法阴阳而多变化。拳分八路三十二手,步直进退、节序分明,拦腰搬捶、捆锁靠挤,一气贯注,节奏鲜明,讲究吞吐沉浮,刚中寓柔。“手起足要落,足落手要起”,或手打,或肘顶,或肩撞,一环紧扣一环,行流水,拳走风,威声震震。到紧要处,突然一声大喝,把拳头向皮条裹的箭靶上击去,顿时一个透明窟窿立显了出去。

这可是用许多个皮条编卷成的球状靶子,俗称“苏日牌”的坚挺货色。众人都惊讶了。

“好功夫!”在一旁观看的关冲最懂步下拳脚功夫,不觉大赞出声。

一路拳行完,戚豹面不改色心不跳,收拳行礼立在场中,韩可孤虽然士出身,不懂得武艺,但常在军营中,见得多了,从气势上也能分辨出他的身手不凡。

“大丈夫立世,当思封妻荫子,你身具这般手段,何愁没有用武之地,如何就做出典卖婆姨的龌龊勾当!若真心投靠于我,便不必再去寻那灵武郡入伍,只派你在这里军府做个火长,手下管十几个垦兵,可愿意否?”

穷途末路之时有了这么好的转机,戚豹喜欢还来不及,又如何不肯!受宠若惊之下,赶忙搬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大人大恩德,咱家感激不尽,今生今世便跟定大人了,愿效犬马之劳。”

好人做到底,韩可孤上前扶起戚豹:“十几个人交于你,要将真本事尽传给他们,莫要藏私!”顿一顿,喊过萧狗子到跟前,又道:“待下去后,你随狗儿往长风大人那里支取五十贯银,付二十与那掌柜,做养伤赔罪的用途,把典妻的字据讨回来。另外三十贯交给你的娘子安顿家宅。”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一场卖妻的丑陋行径到最后竟然落成了这样一个结局。戚豹千恩万谢,回客栈安排去了。

韩可孤即刻修书一封,言戚豹人才难得,值此用人之际,要留他在军中效力,所犯案件也非是重刑,不必追究。

虽然韩可孤在云内州官位最显,但终究与耶律奉刺史一州办公,法曹是他的辖下,所以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顾到的。历数过身边的武官员,对于处理人际事务还是李长风最为妥帖,便请他带上押送戚豹过来的差役过那边府善后。

云内州有军府垦兵维持秩序,萧力许久无事,也是静极思动,终于亲自经办了这个案子,不想又被韩可孤横插了一杠子,弄得虎头蛇尾,十分不满。又不敢跑过去当面指责,只好找到耶律刺史发发牢骚,诉一阵委屈。耶律奉下到云内,经过几次事件之后已经知道自己在处理州事上确实存在短板,比之韩可孤大大不如。虽然自己受的朝廷亲委,有监督韩可孤的职责,但这事儿不能明摆到桌面上来,况且手中无兵,腰杆不硬,又官阶不及,所以他也生气,却无可奈何,只好做个和事老糊些稀泥,,解劝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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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晃就几个月过去了,军府垦兵们训练的很见起色,难得今年大丰收,庄稼早入了囤。后勤保障不缺,韩可孤便过府与耶律奉商量将这三个团的垦兵与州养的京州军分开来操练,再定个周期统一会操,由他亲自检阅进行点评,起到个相互激励促进的作用。

京州军标准配制,正兵一人配战马三匹。战时每日人二升米马六升生谷,辅助以打草谷作为补充。此刻训练并未减了补给供应,都是国家负担。而垦兵操练之余还要进行田亩种植,自给自足,待遇上就有了区别,久之难免会生出些攀比心理影响到军心。

西北战事稍停之后,灵武郡奉调的兵勇已经在蒋老嵚的带领下全部回防,本州一部分甲勇随着萧理赴了新任,云内州的京州兵是按着辽制的标准配置,辖6县、26军、府、州、城,有州兵四万一千四百人,即本城内设二千五百,一旦发生军情,做为防守待援的用途。

一州刺史的主要公务是管理地方行政、征收地方赋税,维护皇权,澄清吏治,但也有掌管地方军事之责,对京州军的建设多少也是要操些心的。耶律奉初到任之时,也曾巡阅过军营,不过几次之后新鲜劲儿便过去了。他是久坐朝班,养尊处优的底子,哪里受得了野外校场的风沙磨砺,现在有韩可孤自愿领去这个苦差事,自然求之不得。

正文第一百一十五节

更新时间:3-284:07:23本章字数:2158

<京州兵虽然大都是番汉转户的丁壮,但因为算是国家的正规部队,有些优越心理,常疏于操练,云内州又处在山高皇帝远的边缘地方,军纪就涣散得厉害。但是高山出俊鸟,老鸹窝里也有金凤凰,在集体操练的过程中,韩可孤发现这里面也是有些人才的。

单先一个就是甲马一营领官耶律冲,虽然是契丹的本族出身,但全没有骄横霸道行色,他所带的兵丁在每次会操时候都能按时点卯,着装整齐得一丝不苟。京州军组成复杂,“契丹本户多隶,其余番汉户丁分隶者,皆不与焉。”五州乡丁最众,如他一般踏实作风的却如凤毛麟角。考虑到以后有这么个国族出身的人物在朝臣面前顶缸,办起事来会方便许多,韩可孤决定把耶律冲推拔上去。

再一个就是步营的百夫长莽四,是武举人出身。武举制度始于前唐,由兵部主持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负重摔跤等,再问军事策略,“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所以莽四无论军事谋略还是军事技术都不错,而且训练兵士得法,在营兵中很具威信。

军府兵的三个垦团,虽然统领都是选的武艺出众的人物,但下面的甲长、火长们虽然热情很高,但毕竟新晋的职务,对操训没有经验,只李新有些经验,但终究他分身乏术,明显不能满足军卒扩